异乡的盘山公路比我预想的更险峻荒凉,只有车灯可以为我壮胆,路的左边是万丈深渊,我不停地说:慢一点没关系,到时车费多算一点。骑车的人则大声应道:不会出事的,我吃这碗饭已经6年了。
我感到冷,后悔刚才匆忙上车,忘了从宾馆里多带一件冬衣。师傅似乎感觉到了,说要停下来脱件衣服给我穿,我赶紧谢绝,怕他趁半途停车,抢走我的东西,然后把我推进万丈深渊……
山路仍一遍又一遍地盘旋,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,他又大声吼道:没错的,难道怕我杀了你?“杀了你”三个字在山谷间毛骨悚然地回响。接着,骑车人又问,你冷吗?我没有正面回答,但仍然坚持说:不要停车。这时车速渐渐减慢,我看见他腾出一只手。我正感到纳闷,他外衣的一边已脱落下来。老天!他在表演“飞车脱衣”……然后,他责令我穿上,在飞车上。
我哆哆嗦嗦地穿上他的羽绒服,一种带有异味的温暖让我莫名地想起一堆松枝点燃的火。“为什么双手不抱着我的腰?”我开始惭愧了,腾出双手抱住他的腰———一个像坏人的好心人的腰。
到了目的地,这位师傅又跑上跑下为我找当地老乡,为我翻译……那么冷的天,他竟然满脸是汗。凌晨3点左右,他又把我安全送回宾馆。当我脱下他的衣服,还给他时,他有点腼腆地说:衣服很脏,让你不舒服了。
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,但回想一路上对他的不信任,我就感到脸上一阵发烧。人在旅途,很多时候,会看错人、表错情。可能只缘于自己身上带着一些所谓贵重的东西,而无端产生种种猜疑,也因此失去了另外一些更贵重的东西,比如,看不见唇间善意的微笑,只盯着人家唇后的牙齿,且自乱心神。而信任,是很多美好心情的最初。
184、人生咸淡两由之
1925年初秋,弘一法师(李叔同)因战事而滞留宁波,在夏沔尊先生住所小住数日。其间,弘一法师用餐时,享用的仅是一碗米饭、一道素菜和一杯白开水而已。夏先生看在眼里,实在于心不忍,便说:“一碟腌萝卜,你就不觉得太咸吗?”
“咸有咸的滋味。”
“不添茶叶,白开水就不嫌太淡吗?”
“淡有淡的味道。”
夏先生这样问,那是因为作为故交,他非常了解:昔日的李叔同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,也曾过着安逸华贵、锦衣玉食的日子。后来,夏先生在《生活的艺术》一文中写道:在弘一法师的世界里,一切都好。白衲衣、破卷席和旧毛巾一样好,青菜、萝卜和白开水同样好。咸也好,淡也好,样样都好;能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咀嚼出它的全部滋味,能以欢愉的心观照出人生的本来面目,这种自在的心性,宛如一轮皓月,是何等空灵的境界。
人间滋味,原本就是苦辣酸甜的融合;苦中有甜、甜中有苦,咸淡相依、甘苦共存;咸淡相宜时不多,咸淡不匀时不少;况且没有品尝过苦涩的滋味,又如何体味香甜的美妙?宋朝云门慧开禅师曾留下一首传诵千古的诗偈《日日是好日》: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;若无闲事挂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
常言道:景由心生,境由心造。如此,面对并不完美的人生,少一分挂碍,便多一分自在;少一分苛求,便多一分安详;而多一分宽容,自己便也多了一分转圜的余地。
然而,咸淡两由之,并不是简单的随遇而安、不图进取。丰子恺先生曾评价弘一法师:当教员,是个好老师;做名士,是个真名士……做一样,像一样,就因为他做一切事都心无旁鹜、认真投入的缘故。试问,一个嫌苦怕咸、心存挂碍的人,能有如此修行吗?
人生本如此,咸淡两由之。这也实在是一种生活的艺术。
185、转身
一个探险家出发去北极,最后却到了南极。当别人问他为什么时,他说:“我带的是指南针,找不到北极。”问者说:“怎么可能呢?南极的对面不就是北极吗?转过身就可以了。”
这个故事常被人用来说明一个道理:在生活中,我们一次次被撞得晕头转向、头破血流,就像去北极的探险家被指南针的针尖牵住了鼻子。而实际上,我们只要转过身去,便会柳暗花明。
生活中常能看到,一个人成功后就鲜有成功;或一个渴望成功的人克隆别人的成功,往往以失败告终。原因之一,便是曾有的成功不让他们“转身”。探险家为什么如此迷信指南针,就因为过去太多的人靠指南针获得过成功。过去的成功往往被视为将来成功的方向。殊不知,环境变了、时间变了、挑战变了,等待实现的成功的方向也就变了。惯性使他们坚持与过去的成功相同的方向,并坚信那是正确的方向。哪怕一次次撞得晕头转向、头破血流也不会有转身的意识,不可避免地要重蹈那位探险家的覆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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